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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2022-07-12 19:15:30
话说民国年间,在大巴山下古驿镇,若论起木工手艺,杨大郎绝对算是数一数二的傲角儿。
那年月,乡下匠人一般都是走乡串户地找活儿干。杨大郎成名后,十里八乡请他上门做家具的特别多,他技艺精,活计出彩,工钱也公道,主家满意,都是好酒好菜的管够。这也使得杨大郎养成了好吃的刁嘴:他嗜好老家的卤鸡,别人吃这卤鸡,都是拣多肉部位吃,杨大郎却独爱鸡脚,旁人不解,他笑道:"鸡脚嚼起来筋道,熏干卤焖后,真是滋味无穷,哪是柴肉能比的?”
却说这年秋末,镇东开油坊的陈老财请杨大郎到家里做一套家具,说是次子娶媳妇用。
杨大郎领着徒弟,也是他外甥家亮,带齐斧锯刨凿之类的工具,来到陈老财家,与他点清木料,谈妥制作的物件及工钱,安顿下来。
当晚,陈老财摆了一桌四荤八素菜肴,盛情款待杨大郎师徒。陈老财知道杨大郎的嗜好,不仅上了一只整鸡,还专门上了一钵鸡脚,喜得杨大郎笑逐颜开。席间,陈老财抿抿嘴,笑道:"说来好笑啊,我那孙子小石头,也和大郎一样好吃这鸡脚。”
一口,却不舍得上两只鸡脚,害得大舅连酒都没喝好。”
杨大郎"叭嗒叭嗒”抽了两口旱烟,斥道:"不要胡咧咧,咱是来给人做家什的,又不是来做客,主人家给啥咱就吃啥,还挑个啥?我少吃两只鸡脚又不会生疮害病!”家亮不敢顶嘴,嘀嘀咕咕地去拾掇施工场地了。
不承想,自这日后,陈老财家的饭菜便罕有卤鸡上桌,偶尔见着,也是撕开的散肉,鸡脚是踪影难寻。杨大郎着实郁闷,又不好意思开口讨要,少了称心的佐菜,连酒也喝得少了,塌着肩膀提不起精神。
又过去多日,一天晚上,家亮从饭厅回到工房,愤愤不平道:"大舅,我算是看透了陈老财,真叫抠!我亲耳听见他婆娘说要给大舅上鸡脚,他倒好,就是不许,连小石头的都给停了!说是寻常人家,哪有餐餐啃鸡脚的,要等我们活儿干完了再说!”
杨大郎阴沉着脸没搭腔,只是狠狠地磕了几下烟袋锅。
家亮见状,转转眼珠小声道:"要不,咱在这家什上做做手脚,整整他?”
杨大郎勃然大怒道:"混账!咱们做手给你送了一袋子麻油浸过的卤鸡脚,足有百多只啊!他,他信里写,先前不给大舅上鸡脚,是看小石头爱和你抢,若单独给你上,又怕孙子闹,这才停了宴席上的所有鸡脚,攒下来给你带走。可我还一直记恨他不给你上鸡脚,背着你在大衣柜上动了个手脚,把柜顶尺寸改了,重心前倾……我该死啊……”
杨大郎听了,脸色泛青,气得直哆嗦,一巴掌抽过去,喝道:"混账东西!还不快回去给人家改回来?事了了再跟你算账!”
家亮"嗷”的一声,背上工具撒丫子往回跑,杨大郎紧跟在后面。两人紧走快跑地赶到陈老财家,才进门,竟听得内屋传来一阵号啕哭声,小心翼翼地循声找过去,就见一幅惨景,原是那小石头淘气,翻腾新家具,拽大衣柜门时,衣柜迎面将他砸在地上,大人慌忙抬起衣柜,抱起小石头,却发现他已没了气息。
家亮顿时瘫倒在地上,杨大郎呆视片刻,凄然道:"造孽呀!”说罢,他抽出明晃晃的利斧,摊开左手,呼地剁下去,两根手指迎刃而断,鲜血箭似的喷出来。
杨大郎从此不再沾一口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