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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微笑,我们的苦涩 - 课外 - 教育教学 -

时间:2017-02-14 05:06:18来源:网络收集Tags:     ()

我们习惯了有哑哥的日子,如今这个"累赘”虽然消失了,但是,另—块沉重的石头却压在心头,搬不开,也挪不动。

文 王海燕

1

我叫李小安,初三学生,我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看山清水秀,闻鸟语花香,能够在教室里舒服地学习,我得感谢我的哑哥。

按照当地的计划生育政策,我有一个哑哥,妈妈才能把我生出来。也就是说,如果哑哥不聋不哑,是个正常人,就没有我出生的权利。在背后,人们都管我叫"老李家的二胎”。

当爸爸妈妈发现我哥是个哑巴的时候,乌云也就从此笼罩着我的全家。哑哥不仅聋哑,还有些愚钝,见人就呲牙一笑,在人类所有丰富的表情里,哑哥只会这一种。

当时,家里经济条件不好,没有闲钱让哑哥去聋哑学校上学。哑哥就在自己的无声世界里自然成长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他基本能领会出家里人的意思,比如菜放上桌子,他就知道要吃饭,往桌子上放碗捡筷,或者搬来凳子,这是他最高兴的事,这时候他笑得更加灿烂,露着大黄牙。

哑哥长大了,成为家里的主要劳力,爸爸上山去干活,总是领着哑哥。哑哥很勤快,喜欢干活,而且非常能干,家里的脏活累活,几乎都让哑哥去干,比如掏猪圈粪,掏厕所,挑水浇园子等。哑哥生活在无声的世界里,所以他不受任何干扰,无论干什么活,哑哥总是笑着,一口气把活干完。

哑哥无论干多少活儿,流多少汗水,也难讨得爸妈的欢颜,他永远是爸妈的一块心病。因为哑哥,我家显得不是那么十全十美。妈妈经常嘀咕,说有一次和别人发生口角,人家就拿我家有个哑哥这个事奚落她。这比拿刀子扎入妈妈的心还要疼,所以,妈妈稍有不顺就拿哑哥出气,会大骂自己不知道上辈子造过什么孽,生了哑哥这个废物。

2

我出生之后,成为家里的小太阳一一好吃的,好玩的,我应有尽有。我的健康、乖巧、聪明伶俐,赢得爸妈及爷爷奶奶全部的爱。此时,哑哥似乎成为一个外人,没人看重他,哑哥像是一个累赘。

哑哥非常喜欢我,常常抱我,背我。我都十多岁了,还叫哑哥背着我去河边玩,我两只手揪着他的耳朵,怕掉下来,哑哥就回头看我,笑呵呵的。

憨憨的哑哥,其实只比我大4岁。

我上中学以后,知道许多人生的道理。有一次,全家人吃完饭在一边闲聊,忘了哑哥,哑哥就把剩饭剩菜全都吃下,连喂小猫小狗的东西都没有了。妈妈气得抄起笤帚就噼里啪啦打哑哥,骂他是饭桶、吃货、窝囊废。哑哥慌忙躲闪,嘴里竟然发出"哇啦哇啦”的声音,但不知是啥意思,妈妈更加来气,口里喊着:"你倒是说话呀,你哇啦什么?”

我为此委婉地说过妈妈,这个家里,我是唯一的读书人,我想给妈妈讲讲道理。看着哑哥因为吃饭而挨打,我的心隐隐作痛。可妈妈说:"你知道什么!上次杀猪吃肉,他吃多了,黑天半夜吐满炕,满屋臭味,折腾了一夜,被褥全都重新拆洗。撑死了倒是省心,撑不死还得花钱看病,到头来谁受罪?”

3

村里有人看见哑哥体格好,身体棒,跟我爸妈商量给他找个活干,车接车送,老板中午包一顿饭。爸妈一听让哑哥出去挣钱,乐坏了,当即就同意。

哑哥去挣钱了,是到山里的采石场装石头。有人告诉爸妈,其他装车的人都很精明,他们两个人装半车,而哑哥自己装半车。他们看见哑哥不仅聋哑,还傻,就欺负他。大冬天,哑哥脱下棉袄,只穿着单薄的背心,抡起大铁锹干活,大汗淋漓。

听到这些,我的心里很不舒服,这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哥哥啊!

当哑哥领到第一笔工资一一3500元钱的时候,爸爸妈妈简直乐开花,夸奖那个老板帮助了我们家,甚至买来好烟好酒答谢人家,就是不夸哑哥。

当晚,家里还买肉让哑哥好好吃一顿,哑哥吃肉就和吃馒头一样,看着都吓人,这次妈妈没有抢他的饭碗。谁也没发现,哑哥累得变瘦了。我穿过的校服,他穿上已经显得肥大,但是哑哥每天照旧乐呵呵地干活。

4

哑哥就这样每天一大早出发,晚上很晚回来。自从哑哥出去挣钱,家里的生活明显改善,妈妈居然有心情去镇上烫发了。

一个阴雨的早晨,哑哥又要出发了。爸爸说:"天气不好,就别让哑巴去了。”妈妈执意不让,说:"来回坐车,雨水也浇不着。再说,趁着有活干,还能积攒一点钱,否则哑哥老了谁养他呀,他这是在给自己干活呢。”

就在那天,因为下雨路滑,装满石头的货车发生侧翻,还因为有个人想从石场搭车回来,他们就把哑哥撵到车顶上,翻车的时候,几吨重的石头把哑哥压在底下,据在场的人描述,哑哥是因为伤及内脏而死的,脸上却仍然挂着永恒的笑容,似乎有一顿美味佳肴等着他。

接下来就是打官司、告状,那个车主买过保险,石场老板也没有吝啬,哑哥生命结束之时,竟然为家里挣来80万元抚恤金,顷刻间,我家脱贫,成为村里的首富。

有人对妈妈说,这个哑巴儿子真是没白养,就是正常的人,也不一定能挣来这些钱。

这回,妈妈不再和人家吼叫,她的心碎了,眼神再也没那么犀利了。妈妈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,大声喊:"哑巴呢?哑巴咋没回来?”把我们吓一跳。接着妈妈就哭,往死里哭,哭声里似乎藏着一个利器,戳人心肺。有人上来劝妈妈:"你大儿子临死都笑呵呵的,有啥可哭的?”

我们习惯了有哑哥的日子,如今这个"累赘”虽然消失了,但是,另一块沉重的石头却压在心头,搬不开,也挪不动。

我的哑哥,19岁的哑哥,他无言的一生、微笑的一生,却让我的一生满怀苦涩。

辛顿摘自《文学少年》2015年第3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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